2010年最后一天的晚上,我在伦敦的干草市场大街偶遇了这座美轮美奂的建筑。如果当时就知道与这里相关的故事,我一定会假装自己热爱《歌剧魅影》,然后买张票进去看看这座剧院的内饰,至少在外面照相的时候也要选一个更好的角度把它拍得英武一点。这是女王陛下剧院(Her Majesty's Theatre),落成于1705年,正值英国历史上第四位女王安妮(Queen Anne)在位的时期,当时被称为女王剧院(Queen’s Theatre)。1712年初,年仅27岁的亨德尔(George Frideric Handel)从德国移居英国,成为了女王剧院的当家大音乐家。这座剧院由此成为了亨德尔在英国的音乐事业的起脚点,而亨德尔也为这座剧院拉开了它传奇的序幕。
“亨德尔入英”对于英国音乐史来说是个很重要的里程碑事件。历史上英国一直是欧洲文化的末端,尤其是音乐水平远远落后于处于统治地位的意大利和法国。这种情况一直到17世纪晚期才有所缓解:一个原因是英国完成了清教徒革命,形成了君主立宪制度,国内政治环境开始稳定了下来;更重要的是,英国诞生了一位本土音乐天才——普赛尔(Henry Purcell)。他在融汇意大利和法国音乐元素的基础上,发展出了独特的英国巴洛克音乐风格,可以算是英国近代音乐的领路人吧。可惜天不假年,天才总是因为太过困惑而死在不惑之年以前。普赛尔36岁英年早逝,留下了诸多作品的同时,也留下了一段英国音乐人才的断档期。不过仅仅几年以后,热爱音乐的安妮女王登基,年轻的亨德尔在意大利成名,伦敦女王剧院落成,历史的齿轮在朝着对英国音乐有力的方向转动着。
亨德尔1685年出生于德国哈雷(Halle),一个离莱比锡很近的城市。他在21岁的时候应美第奇家族之邀去了意大利,开始在那里学习、创作、演出,取得了很高的名望,四年后回到德国时顺理成章地受到汉诺威选帝侯乔治的器重,被封为了汉诺威首席宫廷乐师,算得上是平步青云。然而正当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亨德尔也走到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岔路口。1710年底,他收到了来自英国的巡演邀请。上面说过了,那几年正是英国音乐人才断档的时期,延揽亨德尔的费用想必不菲。年轻的亨德尔在汉诺威宫廷乐长的职位上还没有干足一年,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祖国,带着自己仓促完成的新作——歌剧《里纳尔多》(HWV 7, Rinaldo),踏上了遥远的不列颠群岛,而首演便是在伦敦的女王剧院。尽管《里纳尔多》并不是亨德尔的倾心之作,但凭借着英国贵族的无限热情,他的伦敦之旅非常成功,他本人也得到了极度的追捧,安妮女王甚至亲自邀请他留下来,继续在英国进行创作和演出。亨德尔心里一合计,在英国这个就业环境里,同行水平差,贵族钱多,留下来的话,工作轻松不说,工资还能翻番,而且还能讨女王欢心,何乐而不为呢?于是亨德尔一握拳,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从此他定居伦敦,就在女王剧院工作,继承了普赛尔在英国的地位,同时也掀开了英国音乐史上的新篇章——学院派时期。
至此为止,所有人——包括亨德尔、英国贵族们、女王、女王剧院管理者、英国的音乐爱好者们、死去的普赛尔、英国音乐史的编写者——都对“亨德尔入英”这一事件表示无比的欢迎,但是大家都忽略了一个人的感受,那就是被亨德尔莫名抛弃的汉诺威选帝侯乔治。话说乔治有一天吃着火锅唱着歌,想起最近新任命的宫廷乐长亨德尔这个年轻人不错,就差大臣把他叫来和自己一起吃火锅唱歌。结果没多久大臣回来禀报说,亨德尔举家投奔英王去了!乔治脑袋里顿时嗡的一下,刚叉起来的一片羊肉还没来得及蘸料就掉到了桌子上。但是他马上冷静了下来,默默地重新叉起那片羊肉,把它想象成亨德尔,蘸了蘸麻酱小料,心里默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然后把亨德尔塞进了嘴里,狠狠地用力嚼碎。说来也是造化弄人,两年之后乔治报仇的机会就来了。安妮女王驾崩之后膝下无子女,斯图亚特王朝因此绝嗣。根据英国刚刚通过的新继承法的规定,国王必须是新教徒,不能是天主教徒。因此英国的王位就阴差阳错地传给了本来只排在第51顺位的汉诺威选帝侯乔治,史称英国的乔治一世(George I of Great Britain)。伦敦的女王剧院在乔治一世登基之后马上改名成了国王剧院(King’s Theatre)。依然在这里工作的亨德尔看着剧院名字的更迭,不知道作何感想,会不会想起孙悟空在如来佛手掌撒尿的故事呢?
乔治一世因为不会说也不想学英文,将帝国的日常行政工作交由他任命的大臣们处理。尽管英国因此渐渐发展出了延续至今的内阁制度,但英王本人的权威却越来越低了,许多贵族也开始巴结他的继承人,也就是后来的国王乔治二世(George II of Great Britain)。不甘现状的乔治一世在考虑怎样让民众更加爱戴自己的过程中,某天突然想起了当年不告而别的亨德尔,于是心生一计。他命人宣布近期要举行一场独特的水上音乐会,希望亨德尔为此作曲。心有灵犀的亨德尔欣然领命,倾力创作了三部组曲,命名为“水上音乐”组曲(Water Music Suites, HWV348-350)。音乐会在1717年7月17日晚上8点正式开始。国王及其他皇室成员乘坐一条皇家驳船,由泰晤士河上游缓缓而下。而另一条驳船上,一支由50名乐师组成的管弦乐队在亨德尔的指挥下同步演奏。与此同时,不想错过这次盛大典礼的贵族和平民们也划着自家驳船慕名而来,跟随在国王的船后,形成了浩浩荡荡的大型船队。虽然不是帆船也没有太阳,但依然营造出了遮天蔽日的阵容感,整个场面空前绝后,实乃名副其实的水上音乐会。这次活动一直持续到午夜才结束,据说是因为乔治一世对这套组曲太过爱不释耳了,以至于让乐队完整地演奏了三次才罢休。最终,万众瞩目的乔治一世在船上感觉倍儿有面子,和亨德尔的隔阂也早已随着水上音乐飘向天际去了。这三部组曲从此也成为了亨德尔的代表作品之一,尤其第二组曲中的第二乐章“角笛舞曲”(Alla Hornpipe)更是家喻户晓,我把音乐放在这里仅供回忆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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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上音乐会的成功让亨德尔从此可以心境平和地继续在伦敦生活和工作下去。他与国王剧院的合作持续了近30年,前后共有25部正歌剧(opera seria)在这里首演。后来正歌剧这个剧种在英国开始退流行,审时度势的亨德尔开始转入了新的音乐类型的创作,与国王剧院的渊源便告一段落了。但这座剧院自己的传奇却还没有结束。
- 1759年亨德尔去世,伦敦再一次陷入了没有著名音乐家撑场的局面。1762年,巴赫的小儿子约翰·克里斯蒂安·巴赫(Johann Christian Bach)从意大利来到伦敦。他的到来与亨德尔当年如出一辙:27岁、国王剧院、歌剧;而结果也简直就是历史的重演:作品被众人喜爱,皇后劝说留下,最终留在了伦敦直至死去。后人也把这位巴赫称为“伦敦巴赫”。
- 1789年,一次人为纵火让这个见证了亨德尔传奇的前半生的剧院化为了灰烬,而凶手却一直没有找到。好在此时亨德尔已经去世30年了,不然不知道会有多伤感。1791年原址重建,国王剧院成为当时英格兰最大的剧院。
- 1794年,海顿第二次来到伦敦巡演,重建后的国王剧院也迎来了盼望已久的强强合作机会。这之后国王剧院在英国演出场所的龙头地位重新确立了起来。
- 1823年,罗西尼应邀来到国王剧院,演出了自己的多部作品,火得一塌糊涂,连剧院也被大众戏称为意大利歌剧厅了。
- 1837年维多利亚女王登基,剧院的名字不仅改了性别,还改成了对君主的尊称,也就是现在的“女王陛下剧院”。
- 1867年,一次意外又一次引发了大火,将女王陛下剧院烧毁,次年重建。
- 1897年,由于剧院技术的飞速革新,老剧场的设备已经跟不上时代了,于是当时的经理人对剧院重新进行了装修,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样子。
- 1901年爱德华七世登基,剧院改名叫国王陛下剧院。
- 1952年现在的伊丽莎白二世登基,剧院又改回叫女王陛下剧院。可想而知在下一任国王登基之后,剧院又得改称国王陛下剧院,这样根据君主性别来更换名字的剧院也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几处。
- 1759年亨德尔去世,伦敦再一次陷入了没有著名音乐家撑场的局面。1762年,巴赫的小儿子约翰·克里斯蒂安·巴赫(Johann Christian Bach)从意大利来到伦敦。他的到来与亨德尔当年如出一辙:27岁、国王剧院、歌剧;而结果也简直就是历史的重演:作品被众人喜爱,皇后劝说留下,最终留在了伦敦直至死去。后人也把这位巴赫称为“伦敦巴赫”。
- 1789年,一次人为纵火让这个见证了亨德尔传奇的前半生的剧院化为了灰烬,而凶手却一直没有找到。好在此时亨德尔已经去世30年了,不然不知道会有多伤感。1791年原址重建,国王剧院成为当时英格兰最大的剧院。
- 1794年,海顿第二次来到伦敦巡演,重建后的国王剧院也迎来了盼望已久的强强合作机会。这之后国王剧院在英国演出场所的龙头地位重新确立了起来。
- 1823年,罗西尼应邀来到国王剧院,演出了自己的多部作品,火得一塌糊涂,连剧院也被大众戏称为意大利歌剧厅了。
- 1837年维多利亚女王登基,剧院的名字不仅改了性别,还改成了对君主的尊称,也就是现在的“女王陛下剧院”。
- 1867年,一次意外又一次引发了大火,将女王陛下剧院烧毁,次年重建。
- 1897年,由于剧院技术的飞速革新,老剧场的设备已经跟不上时代了,于是当时的经理人对剧院重新进行了装修,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样子。
- 1901年爱德华七世登基,剧院改名叫国王陛下剧院。
- 1952年现在的伊丽莎白二世登基,剧院又改回叫女王陛下剧院。可想而知在下一任国王登基之后,剧院又得改称国王陛下剧院,这样根据君主性别来更换名字的剧院也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几处。
女王陛下剧院是音乐剧《歌剧魅影》的演出场所,这大概是该剧院在当代历史中最有名的事情了。《歌剧魅影》从1986年在这里首演开始,到现在经历了30个年头,获奖无数且经久不衰,丝毫没有停演的意思,大概已经成了一种现象。有个朋友就曾经告诉我,他已经在纽约听过20多场了,没事儿就去听一下。这还是几年前更新的信息,不知道这位仁兄现在刷到三位数了没有。不过我对《歌剧魅影》倒是一直没有特别大的热情,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我的胃口。不过,下次路过这里的时候,若是为了能亲眼看一下见证了整部英国音乐史的舞台,享受一下与亨德尔一样的视角,那么买张《歌剧魅影》的票进去听一下,我看也不是不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