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系列第三回开始到上回结束,我用三回的篇幅写了写与圣帕特里克相关的七件圣物。关于这些圣物的记载大多只有只言片语,其实很容易就可以概括出来,它们包括:一本别人帮他写的回忆录(多情书),一把神托人送给他的牧杖(长生杖),一颗爬台阶摔跤磕掉的牙(碧玉牙),一口传说中用来施洗的井(离别井),一只传说中用来渡人的铃(孔雀铃),一块最近才立的墓碑(霸王碑)。但是如果照本宣科的话未免太无聊了,所以我就添油加醋地写起了分成片段的小故事。熟悉古龙的盆友只要看过之前这三回中使用过的小标题,一定能发现我在套用他的七种武器系列吧。古龙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创作了许多部以武器为题目的小说,它们之间有贯穿的线索,故事却各自独立,被时人捧为一大经典系列。但其实官方认定的七种武器系列只包括六部作品,分别是《多情环》、《长生剑》、《碧玉刀》、《离别钩》、《孔雀翎》、和《霸王枪》。后人为了补全七种武器,在古龙身后将内容风格与其它六部最为相近的作品《七杀手》列为七种武器之七,从此治好了一票人的强迫症。在圣帕特里克的七种圣器的故事中,一样也缺少一件圣器一直没有被提及,这当然也是我故意而为的,但不是为了致敬古龙,而是因为它比较重要,我需要把它单独列出来说一下。
其实直到1847年,文献中才有关于圣帕特里克之手的记录,说的是1186年这只手被安置在唐帕特里克大教堂之中的一次仪式。而圣帕特里克去世是461年,这之间的700年里,他的右手不知道在哪里混饭吃。圣人的身体零件的确容易被人们狂热地祭拜,这在世界范围内似乎是普遍现象。不过东方人一般祭拜的是圣体烧过之后的舍利,而西方人好像对原汁原味的圣体本身比较器重。你看圣帕特里克摔跤时磕掉的牙就直接被人们做成圣体匣了,不过他的右手想必不会是活着的时候就被人制作成神龛的,那样就有些疼了。之前我们说过,苏格兰的圣科伦巴曾经接受神的旨意来到爱尔兰岛打开圣帕特里克的棺椁,取出了他的铃铛和一些别的陪葬品。所以如果人们决定制作手的神龛,下手的机会也就只有下葬圣帕特里克的时候,和圣科伦巴掘墓的时候了。无论是哪次制作的,圣帕特里克的右手在5世纪末6世纪初时成为了圣物,被某个地方(很可能是阿马修道院)供奉了起来,称为圣帕特里克之手神龛(The Shrine of St. Patrick’s Hand)。
现在人们能在贝尔法斯特的阿尔斯特博物馆(Ulster Museum)看到手神龛真品,它被突兀地放置在某个历史展厅的中心,竖直向上拗着造型。整体似乎是由镀银的金属打磨而成,做出了右手和右前小臂的形状,中间某一部分应该是中空的,用来放置真正的手骨。神龛呈现出来的手势很有意思,环指、小指向内蜷至手心,其它三指保持竖直。这是典型的天主教祝福用手势,可称为Benediction gesture,大主教等高阶神职人员在赐福教众时经常保持这种手势划十字。虽然现在是个神圣的充满宗教意味的手势,其实当年是借鉴了罗马帝国皇帝在演讲时的手势的。早期皇帝们的许多全身雕像中都有抬手向前指点江山的手势,与祝福手势相比多蜷起一个中指。这样看来有意改良过的祝福手势里,伸出的三指是为了契合三位一体的概念而有意为之。除此之外,据说从某个特定的角度看祝福手势,还能看出耶稣名字的希腊文首字母缩写什么的,我缺乏希腊文的知识所以无法自上而下加工出来,并不是因为眼拙。
现在人们能在贝尔法斯特的阿尔斯特博物馆(Ulster Museum)看到手神龛真品,它被突兀地放置在某个历史展厅的中心,竖直向上拗着造型。整体似乎是由镀银的金属打磨而成,做出了右手和右前小臂的形状,中间某一部分应该是中空的,用来放置真正的手骨。神龛呈现出来的手势很有意思,环指、小指向内蜷至手心,其它三指保持竖直。这是典型的天主教祝福用手势,可称为Benediction gesture,大主教等高阶神职人员在赐福教众时经常保持这种手势划十字。虽然现在是个神圣的充满宗教意味的手势,其实当年是借鉴了罗马帝国皇帝在演讲时的手势的。早期皇帝们的许多全身雕像中都有抬手向前指点江山的手势,与祝福手势相比多蜷起一个中指。这样看来有意改良过的祝福手势里,伸出的三指是为了契合三位一体的概念而有意为之。除此之外,据说从某个特定的角度看祝福手势,还能看出耶稣名字的希腊文首字母缩写什么的,我缺乏希腊文的知识所以无法自上而下加工出来,并不是因为眼拙。
一些专家曾经研究这件手神龛,希望能得到它的制作年代,并得到了以下一些推论。首先,根据其它史料记载,这种形式的圣物流行于12到17世纪的西欧。在爱尔兰境内其实还有一件可以确定为12世纪的 St. Lachtin的手神龛(简称拉手),造型和工艺与圣帕特里克手神龛(简称帕手)有着明显的区别。第一,帕手使用了两层金属来制作小臂部分,内层与外层有明显接缝;拉手则为单层金属包裹。第二,帕手的小臂有衣物褶皱作为装饰,领口为法式领口(cuff);拉手的小臂平整,或为衣物或盔甲,没有领口的设定。第三,帕手下端有几颗大号宝石镶嵌;拉手的宝石特别小。第四,帕手的装饰图案包括下层的一对狮子、一对狮鹫、一对牡鹿,领口处的一只鸟,手腕处的一圈百合花;拉手则主要为抽象的凯尔特纹路。所以根据第一至第三条可以判断帕手所在的年代更晚一些,因为已经可以处理更精密的金属加工,做出更逼真的纹路,镶嵌更大的宝石。根据第二条的法式领口和第四条的百合花可以确定,制作帕手的时代也许正是法国比较强盛的时期,爱尔兰正在受到法国文化的强烈影响。第四条则给出了更为具体的年代推测,因为这一对一对的动物实际上都出自中世纪晚期成型的爱尔兰神话体系。这个体系有个成文的规定,即动物必须成双出现,这在许多14-15世纪的书籍里有所记载。虽然帕手领口处的鸟只有一只,但其实另一只的轮廓还在,所以鸟本来也是成双的,其中一只后来脱飞了而已。同时丢失的还有罩在整个帕手神龛外的一只镶满宝石的手套,但是它恐怕对年代测算没有什么帮助。
总的来说,我们所见的圣帕特里克手神龛应当制作于14至15世纪左右,1186年它在被请入唐帕特里克大教堂时应该不是现在这副华丽的模样。也许当年之所以人们要记载这一事件,也是因为有人把再早前的朴素神龛升级了一下,让它变得不那么朴素了一点。刚才说手神龛的制作大概受到了法国文化的强烈影响,可是为什么这时候爱尔兰会被法国文化影响到呢?14世纪时,爱尔兰岛上的主题是土著凯尔特人反抗之前入侵后统治他们的诺曼人。诺曼人虽然在12世纪末已经失去了对英格兰的统治,但是依然控制着爱尔兰的大部分地区。简单说就是那时候英国对爱尔兰的影响还在,而凯尔特人不开心,正在寻求民族自治。幸运的是,他们显然赶上了好时候。这之后的一百多年里,先有英法百年战争,后有英国玫瑰战争,英国一直没有找到处理爱尔兰问题的机会,到15世纪末时,诺曼人的势力已经非常弱小了,英国也因为改换了新的王朝,暂时失去了对爱尔兰岛的兴趣。所以也许当时的人们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开始亲近法国,文化上也有了更多的交流也说不定。
其实仅凭百合花就说是法国是不严谨的,这一时期还没有形成现代意义的法国和英国,双方依然处在你终有我我中有你的阶段。就拿引发第一次百年战争的英格兰的爱德华三世(Edward III of England)来说,他的母亲是法国卡佩王朝(House of Capet)最后一位国王的唯一女儿,卡佩王朝的纹章就是百合花了;而他的父亲是英国金雀花王朝的国王爱德华二世(Edward II of England),金雀花王朝的纹章是三只狮子。所以根据纹章学规则,从爱德华三世开始,英国国王的纹章同时拥有百合花和三狮图案。所以虽然可能性不大,理论上手神龛上的百合花也可以理解为是致敬爱德华三世,不信你看上面还有两只小狮子。说到两只小狮子,其实诺曼王朝(House of Normandy)的纹章就是两只狮子,但手神龛上的狮子真的只是神话动物而已。无论如何,因为根本找不到制作手神龛的文字记录,我也就不在这里妄自推测各种没有意义的可能性了,温习一下历史还是很有意思的。尤其如果当你记不清楚细节的时候,看看纹章总能给你一些有意义的线索。
其实仅凭百合花就说是法国是不严谨的,这一时期还没有形成现代意义的法国和英国,双方依然处在你终有我我中有你的阶段。就拿引发第一次百年战争的英格兰的爱德华三世(Edward III of England)来说,他的母亲是法国卡佩王朝(House of Capet)最后一位国王的唯一女儿,卡佩王朝的纹章就是百合花了;而他的父亲是英国金雀花王朝的国王爱德华二世(Edward II of England),金雀花王朝的纹章是三只狮子。所以根据纹章学规则,从爱德华三世开始,英国国王的纹章同时拥有百合花和三狮图案。所以虽然可能性不大,理论上手神龛上的百合花也可以理解为是致敬爱德华三世,不信你看上面还有两只小狮子。说到两只小狮子,其实诺曼王朝(House of Normandy)的纹章就是两只狮子,但手神龛上的狮子真的只是神话动物而已。无论如何,因为根本找不到制作手神龛的文字记录,我也就不在这里妄自推测各种没有意义的可能性了,温习一下历史还是很有意思的。尤其如果当你记不清楚细节的时候,看看纹章总能给你一些有意义的线索。
这一回里我把七种圣器的最后一件单独拿出来说,不仅仅是因为圣帕特里克之手是我亲眼所见的唯一一个圣物,更重要的是它可以将我们的话题从宗教中心阿马转移到政治中心贝尔法斯特。为了可以引出接下来的几回将要围绕展开的“北爱问题”,用手神龛来收尾是至关重要的,因为下一回我将从另一只对北爱非常重要的手开始说起——阿尔斯特红手。
(待续)
(待续)